去冲绳县立博物馆参观，恰遇一个特展，是关于“琉球倭寇”的。
一圈转下来，特展详解了琉球海盗（15-17世纪）的产生、发展、危害，还展示了包括中国、朝鲜等国以及日本国的抗倭举措，有图有真相，其中不乏有来自中国的史料，比如山东蓬莱戚继光纪念馆塑造的倭寇像以及山东省青岛市出土的【倭寇防备图】。
关于倭寇，这词一直以来是我们鄙视日本的一个贬义词，可日本竟然堂而皇之的不仅直视，而且认真研究，让我有点跌眼镜，看来这日本的民主政体还真不是玩虚的，对于历史并没有像我们一直认为的那样“选择回避”，而是直面。
这场“倭寇展”并不是冲绳县立博物馆自己做的，而是包括冲绳县、那霸市以及东京大学等诸多研究机构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展示，与“钓鱼岛是中国的”有异曲同工的感觉。
当然，在参观的过程中，也看到了倭寇不仅仅侵扰朝鲜、中国，对于日本本土海岸上的居民也实施过烧杀抢掠，是日本历史上的一段并不光彩经历。顺着这个思路，我就去查了一下有关资料，以求更客观些，京都大学编写的《日本史辞典》中关于倭寇的定义是这样的：
13世纪至16世纪，朝鲜半岛和中国大陆沿海遭受海盗集团的巨大破坏，这个海盗集团被称为“倭寇”，因为他们被认为是日本海盗，但是今天我们知道他们不仅由日本人组成，还包括许多外国人。“和光”不仅入侵东亚，还入侵东南亚各国，一直肆虐到丰臣秀吉时代。
“和光”一词我以前听过，但一直不明就里，但特展中频繁地出现了这一词汇，逼着我去攻略，总算懂了一二。
和光是几个世纪以来统治东亚海域的一群掠夺者。他们被西方历史学家视为日本海盗的一种。
中文语境下理解和光有些困难，难在和光会被认为是一个好词，但事实恰恰相反。根据对和光进行过广泛研究的弗兰克·钱斯的说法，这个词在古代被用来形容那些被视为非中国人的“野蛮人”，并被定性为外来者，这个词是贬义词，意思是“矮人”。
和光这个词从公元三世纪开始就出现在中国、韩国和日本的文献中，它似乎与日语中海佐库”是同义词，意思是“海贼”。
尽管将和光命名和定性为海盗存在一定问题，但毫无疑问，和光参与了类似海盗的活动。他们不断袭击日本、韩国和中国的海岸线，并在日本海和东海活动。然而，究竟谁是和光，却有不同声音。
显然，和光现在被广泛的视为日本海盗，但大量的史料证实，到了16世纪，大多数的和光实际上是中国人。
在此之前，他们是日本人、中国人和韩国人的混血儿。这是村上春树在1980年代提出的理论。
之所以发生这种转变，是因为中国的许多合法商人对大明政府对贸易的限制和税收不满意，因此他们才转而从事非法活动。
中国明朝的官方史书《明史》指出，大多数倭寇海盗都是中国人。事实上，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海盗是日本人。
在该地区还活动着一批非常有影响力的葡萄牙和韩国商人团体，这些商人经常与海盗合作，帮助走私货物进出中国。
此外，将和光海盗视为天生的坏人和具有破坏力的人也是有问题的。在某些情况下，和光海盗从事得是合法、公平的贸易。
从13-16世纪末的近四个世纪以来，韩国、中国和日本政府对和光海盗采取了不少的官方镇压，很多手段非常严厉甚至是血腥的，但无论是一国单挑，还是两国或者三国联手，史实显示，这些“抗倭”措施的大多数尝试都是徒劳的。
直到日本幕府时代那位名叫丰臣秀吉的大英雄当政（1582-1598年），和光终于在16世纪被日本幕府击败。丰臣秀吉成功地统一了日本中部，意味着当时的海军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彻底消灭海盗了。
除了用军事打击海盗，丰臣秀吉的战术也很巧妙。他在1590年代，务实地利用海盗为自己谋利，允许他们合法交易，只要他们有他盖上的红印章就行。
后来还是会有零星的海盗行为出现，并且一直持续到16世纪末，最终，海盗的记录完全消失了。
特展的最后，有一副图引起了我的注意，图的名称是【2001年以来全球海域海盗事件发生的次数统计】。特展给出的说明是，海盗是一种坏东西，各国要合力严厉打击，可喜的是，全球范围内的海盗次数已经大幅下降，但是依然存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看到这些，我似乎明白了日本举办倭寇展的意义，那就是将倭寇列入到了世界海盗发展史的研究中，以使“倭寇”一词不专属于日本政府，而属于对世界海盗集团的打击范畴。
这张图表中的2022年数据是37件，但我又去查了国际海事局 ( International Maritime Bureau，简称IMB ) 发布的《海盗及海上武装劫船报告 ( 2022 )》，数据显示应该是115件，我觉得IMB的数据应该更权威。不过，讨论的结论是一致的，那就是世界范围内的海盗行为确实是逐年大幅下降。
我当年在航运公司任职的时候，远洋船舶会行驶在海盗出没的海域，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度非常猖獗的亚丁湾索马里海盗，对必须经过这一海域的船舶产生极大困扰，航运公司必须雇佣护航安保力量在船才可以，大大增加了运营成本，即便如此，也是提心吊胆。2008年之后，中国按照联合国决议也派出军舰参与到亚丁湾护航计划中，显示了中国海军的实力，令人备受鼓舞。
【今天是《冲绳行》（四），明天续（五）】
——张家卫东京百日散记（2023.11.12，第6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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