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家的感觉真好（第23天）

作者：张家卫

《我过了一个犹太新年》（二）

以色列百日散记（23）

事实上，当下犹太人的生活确实是按照犹太历法的日子来规划，但是他们会将犹太节日标注在公历年的日历上，就像我们会标注中国农历年的日子一样。

其实，无论啥事，一旦上升到权属之争，就有点麻烦，科学家认为科学最可靠，可是也有人认为当科学成为解释一切的依据，那么科学也就成了一种宗教。

作为个人，我还是比较相信科学，但也相信宇宙之中应该有一个像“上帝”一样的大神存在，至于大神是科学里命名的“混沌”，还是各种语境下的“上帝”，我都挺信的，因为我不懂，或者说，我还是沙漠中跋涉的一个孩子，“上帝”考验我的路还没有走完，不能去麻烦“上帝”。

现在，在耶路撒冷过犹太新年，还是蛮激动的，因为，无论如何，这是以色列人的新年。

百日行走的旅程中，可以与以色列人一起共度他们的新年，分享他们的祝福和喜悦，聆听5783年前的上帝原声，还有号角声，想起来就愉悦的很。

根据犹太人的传统，犹太新年的时候，新的光将进入到世界。在这一天他们可以发问“我是谁？我要去哪里？我在多大程度上是按照上帝的旨意生活的？”

按照经文的称呼，我属于教外人，不过，还是喜欢【旧约 诗篇】中的这句话：

89：15 知道向你欢呼的，那人是有福的！上帝啊，他們在你脸上的光里行走。

犹太新年的晚上，准确的说，是太阳落下之后，犹太新年开始时，信奉犹太教的Gady院长过来小屋接我，邀请我去他妈妈家，参加他们的新年晚餐。犹太新年也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

我认真询问万方教授关于犹太人家庭的礼节，万方教授耐心的介绍之后说：“老妈妈非常好，也比较开明，没有问题的。”

我认真的记住这句新年问候语“Shana Tova”，Good Year的意思，中文表达就是“愿你有美好的一年”。他们不说新年快乐（Happy new year），觉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祝福。

Gady院长的妈妈家就住在以色列总统府附近的Aza街，房子的年代久些，属于耶路撒冷经典的区域，旁边就有小公园，街道不宽，很安静。

进门的时候，老人家坐在餐桌前，正拿着一本经文书祷告呢，我们打了招呼“Shana Tova”，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祷告，这祷告经文没说完是不能停的。

房子是三室一厅，装饰属于中东风格为主，墙上除了一些装饰画之外，就是家人的照片，Gady院长和他的侄女找来了家里的相册，拿给我欣赏，讲述着照片背后的故事。

Gady院长兄妹四个，他最小，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都出生在耶路撒冷。哥哥在美国，姐姐在以色列的特拉维夫。

他父亲年轻的时候非常帅，有明星的范儿，遗憾的是前几年刚刚去世了，享年也是80多岁。

1967年，那场最著名的第三次中东战争，他父亲当时是以色列军队中的一员，赴前线参加了战斗。

以色列正是因为赢得了这场战争，才将东耶路撒冷的控制权夺了回来，实现了对耶路撒冷的完全控制。

Gady院长竟然找出来两张他父亲当时从前线给他母亲写回来的贺卡，贺卡是军营特制的。Gady院长试着读给我们听，满满的对他妈妈和孩子们的挂念和热爱，用语也非常的浪漫。

Gady院长的妈妈告诉我们说，她与Gady院长的父亲都是以色列一建国就回来了，分别是1949年和1950年。他们是居住在伊朗库尔德斯坦地区的犹太人大家庭。

当时，以色列因为建国与中东地区的其他国家关系紧张，伊朗对于境内的犹太人采取的不欢迎政策，是导致他爸爸妈妈移居到新生以色列国的主要原因。

Gady院长对于自己的中东犹太人身份非常认同，认为他们是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新年晚餐开始了，因为哥哥和姐姐均在外地未归，因此，今天的晚餐由Gady院长主持，他坐在长桌的一端，母亲坐在另一端，其他人分坐在两侧。这地方，讲究的也是男人为上。

晚餐分为两段。

第一段就是非常有仪式感的新年圣餐，主要内容就是感谢上帝，抛却过去一年的所有不快，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好事连连。

犹太教家庭的新年晚餐第一段的食谱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每个家庭来自的背景不同而有所差异，换句话说，就是食材一样，但烹饪手法不同。今天的圣餐，就是中东风味。

Gady院长手捧着一本经文书，念一段希伯来语的经文，就介绍一下即将要吃的食物，经文中表达了这食物代表的寓意，主要是根据希伯来语的发音谐音来的。为了照顾我，还要特意多解释一遍。

与我们中国语境中的饺子、汤圆代表团圆，花生代表长生不老差不多的习俗。

因为Gady院长的母亲是虔诚的正统犹太教徒，因此按照犹太新年（包括安息日）的传统规矩，不能拿手机或者相机等电子产品出来，因此我就没有拍摄任何图片和视频，尽管有些遗憾，但是心领受了就是最好的收藏。

一道一道的食物和菜品应该有十多种，但是我实在记不大完全，就把记下的说说吧。

首先是圆形辫子面包，圆形代表着生命的轮转。最有趣的是Gady院长将面包撕成一块一块，需要扔给每一个人，而不是递，吃的人也不能用手接，说是要将不好的东西都扔掉，看起来有些滑稽，因为需要扔的比较准才行。

然后是南瓜饼，象征撕掉过往的罪孽，同时将做的好事告诉上帝。

用韭葱做的丸子。韭葱在希伯来语里，是动词“切、砍”的意思。新年吃这个，象征着要把加害我们的坏人切除砍净，有点中国语境下驱鬼除魔的意思。

这一道食物好像是甜菜叶子。象征着坏人与邪恶、灾难，都能远离我们。

还有蜜枣，希伯来语中 “终结”的谐音，象征着坏人与邪恶、灾难都将被一一终结。

犹太人的新年食谱中，为什么会反复提示有坏人以及邪恶和灾难呢？在新年提及这些，是不是会有点奇怪的感觉。其实，除了我们对于坏人、邪恶和灾难的正常认知之外，犹太人还有另外一种解读，那就是这些象征更多的是提醒自己注意脑子里的偏见和邪恶意图，而不是实际的敌人。

这道有点像长豆角的豇豆，像是水煮的干豆角，意味着会越来越好，上帝无时无刻不在身边激励，与我们同在。

还有一道公羊头的肉，源头来自《申命记》28：13 “上帝就必使你作首不作尾，居上不居下”，象征来年红火，要做领头人。也有很多的犹太家庭把公羊头演变成鱼头，是一样的寓意。

我打诨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大家听了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放在盘子里的胡萝卜片，看着像一叠叠的金币，寓意是来年财源滚滚，恭喜发财。

蘸着蜂蜜吃一片苹果，是犹太传统里最有名的一道食肴。顾名思义，表达的就是吃圆满的、饮甘甜的，让来年都能甜甜蜜蜜。

石榴的寓意最有意思。我也才知道一个石榴有613颗籽。吃越多的石榴籽，就是要做越多的好事。说是一个人一辈子一定要做满613件好事，才会死后上得天堂。还说每颗石榴籽都代表着摩西五经 613条诫命中的一条，看来这吃石榴还真是太有讲了。

Gady院长特意多给了我一勺，我认真的一颗不剩的把这些石榴籽吃完，口中念叨着：要做好人，要继续多做好事。

第一段结束后，就收了盘子。

如果说第一段的新年餐是圣餐，看起来更像是前菜，第二段的餐食才是真正的主菜。

参考图片

满满的一桌子，有牛肉、鸡肉、西红柿、辣椒、红萝卜以及中东风味的土豆片蒸米饭，虽然都是很简单的食材，但是看得出来在烹饪上下了不少的功夫。Gady院长的妈妈应该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家里的阿姨估计按着吩咐忙活了不短时间。

看着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大，但是这一道一道吃下来，还真的感觉很撑。

对了，晚餐上没有酒，但是在第一段圣餐的时候，Gady院长从一个银质的壶里倒出了一杯葡萄汁到一个同样是银质的酒杯，还从小糖碗里取了些白糖混入葡萄汁，按照顺序每人喝了一小口，还吃了一块小饼，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无酵饼。

犹太人日常喝酒，但不会酗酒，因为上帝有明确训示“要远离清酒醲酒”，圣餐的时候饮用葡萄汁，也是表达听上帝的话。

至于喝葡萄汁吃无酵饼，象征着甜甜美美，也警示自己远离罪恶，洁净心灵。

说起这犹太人不大鼓励喝酒的事儿，其实与吃无酵饼等一类食品的道理相似。

在圣经中，面酵几乎总是罪的象征，意味着罪就像弥漫在整个面团里的酵一样。如此，有酵母的食品自然不行，而葡萄酒主要也是发酵来的，因此都被认为是不洁的食物。

不过，犹太人并不是不喝酒。市场上犹太人卖的葡萄酒，会有“K”字记号，印着:“Kosher For Passover”，意思是“洁净准用于逾越节”，就是说这酒经过了拉比的检定。

Gady院长送了一瓶葡萄酒，我已经喝了，刚才取来瓶子研究了下，果然有“Kosher For Passover”的标记。

新年圣餐的这杯葡萄汁，由于我是外人，自然排在最后，因此也得以一饮而尽，连说“好喝、好喝！”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Gady母亲虽然听不懂我说的话，却看出来我的开心和高兴，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时间过的很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家人们都与老母亲以贴脸礼送上新年祝福，我则以“Shanah Tova”与老母亲挥手再见，致以真诚的谢意。

这是一顿非常难忘的犹太新年晚餐，不自觉的就会与我们的春节年夜饭相比，实在是异曲同工。以色列也是亚洲，尽管他们受欧美的影响更大，但犹太人的习惯与华人的习惯在很多方面非常相似。

他们感谢着上帝，我们祈求着神灵。他们用食物代表着心情和祈愿，我们也是。他们的母亲盼望着家人团圆，我们也是。他们的母亲很慈祥、很温暖，我们也是……

他们不喝酒，我们觉得无酒不欢。他们很安静的聊，也会笑语，我们是一杯又一杯，不醉不归。他们吹号角，我们放鞭炮。他们不发红包，我们发压岁钱。他们不动任何电子产品，我们离开了手机就不会说“过年好”，对了，我们还要熬夜看春晚……

席间，我们交流的语言用的是希伯来语、英语还有中文，听起来非常有趣，也很热闹，一点都没有违和感，我跟万方教授说“天下一家的感觉真好。”

——张家卫以色列百日散记（2022.9.26， 第23天）

【《我过了一个犹太新年》（二），明天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