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璇博士对上号是一次学者沙龙上,她走到我跟前说:"您就是张家卫教授吧?我读过您的剑桥散记!"因为《剑桥百日散记》,慕名与我打招呼的人还真不少,超市里、马路上、图书馆等地点都曾发生过,感觉挺温暖的,也因此增加了不少"以文会友"的新朋友。我们相约在她所在的实验室见面,又一次参观了一个功能完备、相当规模的医学实验室。交流后,我才知道长相年轻的李璇博士其实已经是70后了,她笑称"这张年轻的脸常常在参加国际会议的时候,被告知'去把你的导师叫来'之类的尴尬。"
李璇博士同样是从中国完成本科学业再出国留学的群体。她从北大医学部毕业之后,获得了英国CRUK(英国癌症研究会)和英国ORS(海外留学生)的全额奖学金,然后到伯明翰大学拿了生物化学的博士。幸运的是,她2005年博士毕业后就得到了剑桥MRC-LMB(医学研究会-分子生物学研究所)事业发展基金的资助,专门从事细胞生物学的研究。8年的辛勤之后,2013年她就成为剑桥大学医学系的独立项目小组的负责人(PI),在BHF(英国心脏研究会)的资助下主攻炎症在心血管疾病的致病机制和阻断方式。
尽管我是医学领域的门外汉,但是因为持续的关注因此交流起来并不尴尬,而且挺开心和深入,用李璇博士的话说"我们的交流很有趣,很有启发"。希望我给予她的商业化建议会为她未来的事业发展有所帮助。
滕忠照博士也是70后,是剑桥大学放射系的高级研究员,带领着一个生物医学工程方向的独立研究小组(PI)。他的经历更有意思,本科和第一个博士是复旦大学的数学专业,方向是流体力学。却在后来转入到了医学领域,还拿了剑桥大学放射学的博士学位 ,主要研究方向是聚焦活体影像和生物力学的研究。所谓活体影像技术就是医院常用的磁共振,血管内超声和光相干断层扫描等设备。滕博士是福建人,很健谈,聊起复杂的医学问题很接地气,他主持的精确评价血管粥样斑块稳定性的技术,已经成立了科技公司,并且在中国的南京和福州落地,可以大大提高预防中风和心梗的发病。
与专注于研究的剑桥学者们聊天是一个愉快的过程,我最欣赏的就是他们的勤奋和坚持,而且普遍表现的非常谦虚和平和。与我交流商业模式,听我讲小众行为学,一脸的虔诚,不耻下问,刨根问底,我也就乐于将自己的心得分享给他们,相约有机会一起推动项目的未来。
一路走来,我见了不少的学者,我也越来越喜欢称自己为"自由学习者",因为每每他们尊称我为"老师"的时候,事实上我从他们身上同步的学习了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因为彼此欣赏而成为了朋友。当然,自持自己是本领域大牛的学者也有,而且不大看得起别人的学者也有。大千世界,每个领域都是如此,不足为怪,好在是越牛的学者越是谦虚,越是看起来朴素无华,也因此才有了"学者"这样一个至少今天仍然被大众尊敬的称呼,不容易。
在海外,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不仅仅是越来越多,而且不少华人学者正越来越多的成为海外大学和研究机构的中坚力量。他们不仅仅为华人争了荣誉,说明华人也行,更重要的是搭起了与祖国合作的桥梁。写到这里,又不得不提到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小平同志。
1978年6月23日,时任清华大学校长的刘达向邓小平汇报清华大学的工作,邓小平第一次提出 "我赞成留学生的数量增大,主要搞自然科学。要成千成万地派,不是只派十个八个……这是五年内快见成效、提高我国科教水平的重要方法之一。"
"文革"刚刚结束,主管部门选派留学人员很有顾虑,怕派出去的人滞留不回来了。邓小平说,你们不要怕跑,就是跑了十分之一,还有十分之九。如果派一万人,跑了一千,回来的还有九千人。你们要大量地派,不要怕。
谈到留学生管理问题时邓小平还说:留学生管理方法也要注意,不要管得那么死。留学生可以住在学校,也可以住在外国人家里。暑假还可以让他们回来一下,了解国内情况。要放开手,让他们接触社会群众。
前些天《重庆日报》关于重庆高考报名的消息刷了屏,该篇文章称,"2019年普通高考11月7日开始报名,政审不合格者不能参加。""政审"两个字一出,又是将中国人的神经惊着了,这都是"文革"的词汇,为什么现在动不动就出来呢?冠冕堂皇的粉墨登场,把小平同志的"大实话"都忘记了。后来,重庆方面出来解释,说是记者写错了。希望是写错了!真的担心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再被打上"地富反坏右"黑二代的标签。
过去的 40年间,中国留学的第一阶段是公费留学,第二阶段是自费留学,现在已经是第三阶段,即富裕起来的家庭送子女自费出国留学。
2017年的最后一天,中国教育部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累计已达519.49万人,其中313.20万人已经完成学业回国发展,比例是60%。留在海外的40%中国人,就是华人学者的主要来源。
梅建军教授曾说:"这些年一个特别可喜的现象是,中国年轻一代科学家、学者们成长起来了,在各个领域,不是在单一领域。"不过,他还说:"未来中国的创新,尤其是在科研方面,需要克服一些挑战。"
剑桥大学作为世界上一流大学中的翘楚,无疑汇聚了华人中最优秀的学者们加入,但是他们勤奋、谦虚和低调、务实的做派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对于技术商业化的事情,他们懂得但是普遍比较谨慎。我一直认为好的技术一定要与商业结合才会焕发出价值,至少是加速了研发过程,但是,对于兢兢业业、甘于清贫扎在实验室里的学者们,充满尊敬,因为世界是多元的,商业并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这个世界需要情怀和理想。
写到最后,想起了滕博士福建老家里的祠堂,觉得非常有意思。他们家的家谱往前可以追溯1000多年前,每70年才会修一次家谱。高大的祠堂屋顶下挂着一块块的牌匾,上面写着"理学博士"、"医学博士"等,原来,家族里凡是有获得博士学位的,就挂一块牌匾,以示荣耀和鼓励。滕博士因为获得了两个博士,因此牌匾上写着"生物理学博士"。
中国人是一个尊师重教的民族,中国人又是一个聪明智慧的民族,只要给予百姓充分自由的创造和流动的空间,保持稳定的政策和社会环境,不折腾,中国人是世界上最牛掰的民族,中国的学者将会成为世界上最牛掰的学者。
李约瑟曾经说:"如果中国人有欧美的具体环境,而不是处于一个广大的、北面被沙漠切断,西面是寒冷的雪山,南面是丛林,东面是宽广的海洋的这样一个地区,那情况将会完全不同。那将是中国人,而不是欧洲人发明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历史上伟大人物的名字将是中国人的名字,而不是伽利略、牛顿和哈维等人的名字。"
李约瑟甚至说,如果那样,将是欧洲人学习中国的象形文字,以便学习科学技术,而不是中国人学习西方的按字母顺序排列的语言。
我相信李约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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