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卫
【按:以色列11月1日举行第25届议会选举,共有40 个政党和党派联盟角逐议会120个席位。 这是以色列不到四年内举行的第五次议会选举。
备受争议的前总理内塔尼亚胡阵营获得议会120名议员中64名议员的支持,赢得大选胜利,并获得组阁权,组阁依然在进行中。
以色列议会实行一院制。法律规定,获得议会半数以上议席的政党可单独组阁。由于中小党派林立,以色列历史上从未出现单一政党组阁的情况。
百日行走期间,恰是见证了以色列四年之内的第五次议会选举,虽对政党政治属于门外汉,还是想就着这个由头学习一下以色列的族裔、人口分布以及族群博弈,以对以色列国家的深层次社会矛盾和演化以及未来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和展望。
全文较长,有1万字,请耐心阅读】
一、以色列究竟是犹太国家还是多元族群国家?
以色列是一个犹太人的国家,这不但是世人对以色列普遍的确认 ,也的确是以色列重要的建国目标。 然而,事实时告诉我们,从以色列在 1948 年建国以来,即使其大多数的人口是犹太人,且持续鼓励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返乡,但自始迄今其境内一直都存有 20%左右的阿拉伯人,且有逐年增加的趋势。
换句话说,理念上以色列希望能建立一个属于犹太人的国家,但实际上以色列却是一个多元族群的国家。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矛盾,不只是文明的冲突,更在历史、土地、生存权上都处于竞争,甚至是零和的状态。
差异如此巨大的两个族群或民族,究竟如何在社会价值的分配竞争中相处? 各族群又如何在巴勒斯坦的纷乱世局中表达自己的政治立场并行使政治权力呢?
二、 以色列多族群的缘起
以色列自视为一个犹太人的国家(Jewish state),但其复杂的历史背景,与地处亚洲、欧洲、非洲交会之处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一个在文化、宗教、种族、国籍来源等方面皆呈现多样化的多元族群国家。
从历史层面来看,以色列犹太人的祖先远在公元前2000年即居住于此地。 在历经饥荒流离,以及摩西(Moses)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之后,在公元前1000年前后在大卫王(King David)与所罗门王(King Solomon)的领导下,以色列人曾一度建立起强大的王国。 然而,随着亚述人(Assyrians)、巴比伦(Babylonians)、波斯人、希腊人、罗马人的相继崛起,以色列 人不断地遭受侵略与流离之苦。
在公元 132 年,以色列人因反抗罗马人的起义行动失败,致使大部份的犹太人从此四处离散,直到 19 世纪末犹太复国主义(Zionism)兴起,才又陆陆续续有大批的犹太人从世界各地迁回其故居。
历经将近两千年的流离失所,犹太人 终于在1948年复国,建立了以色列国(State of Israel)。 在以色列人流离到世界各地的这两千年期间,其故居改以巴勒斯坦 (Palestine)的名字而闻名于世。 这期间,巴勒斯坦这块土地并不因此孤寂,持续有新的居民进住,而且陆续成为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圣地(Holy Land)。
公元 325 年以基督教为国教的拜占庭帝国(Byzantine Empire)攻占了巴勒斯坦,旋即将之认证为基督教圣地。 其后,巴勒斯坦又历经了伊斯兰教徒的征服,耶路撒冷( Jerusalem)也成为了伊斯兰教徒的圣地。 而后则又历经了十一次的十字军(Crusaders)东征的较量(1096-1291),并建立政权。
后来又有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征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则成为英国的托管地(British Mandate, 1919-1948),直到 1948 年以色列建国。
参观以色列北部城市阿卡(Akko)古城的十字军医院骑士城堡,就可以清晰的看出这块土地上的沧海桑田与风云变幻。
在犹太人流离近两千年的这段期间,虽然统治者时有更迭,但主要居民则以属阿拉伯民族的巴勒斯坦人( Palestinians)为主,成为巴勒斯坦的主人。 而巴勒斯坦人的命运也随着犹太人的回流与以色列国的建立,成为另一个流离的民族。
在 1948 年的巴勒斯坦人流亡潮(Palestinian exodus) 时,大约有 70 多万巴勒斯坦人被迫离开家园,他们除了迁徙到临近的加沙地带(Gaza Strip)与约旦河西岸(West Bank), 成为今日巴 勒斯坦自治区的一员之外,流离到临近约旦、叙利亚、黎巴嫩等阿拉 伯国家者也不在少数,也有人远赴欧美各地,成为巴勒斯坦的流离者(Palestinian diasporas)。
不过,也有些巴勒斯坦人留在故居,成为巴勒斯坦裔的以色列公民(Palestinian citizens of Israel),以色列官方将之称为阿拉伯人(Arabs)。
在犹太人以建立以色列为“犹太人的国家”的前提下, 这群阿拉伯裔公民不但在政治经济社会上处于边缘地位,也成为弱势的少数族群(ethnic minority),更被犹太人视为建立犹太人国家时的“问题”。
至于犹太人方面,自从他们在公元132 年离开故居后,回到锡安(Zion)圣地成为许多犹太人的愿望。 远在公元 1492 年时,流离到伊比利半岛的犹太人因被西班牙人驱逐出境,不少人即选择回到锡安圣地。
不过,在以色列建国之前,近代犹太人有系统的回流(aliyah)仅开始出现在19世纪末,主要的犹太复国运动缘起于犹太复国主义的意识型态。 在历经数次的大回流之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际,犹太人已占巴勒斯坦总人口的 33% 。
以色列建国之后,基于犹太复国主义的理念,以及改变巴勒斯坦地区人口结构的考量,以色列政府在 1950 年通过“返乡法”(Law of Return),以确保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可以自由移居来以色列。
自此,来自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陆陆续续移入以色列,共同组成以色列的犹太民族,与巴勒斯坦人形成强烈的民族对比。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犹太民族是来自世界各地犹太人的大杂烩(bouillabaisse),因此他们在来源国家、宗教派别、历史经验、使用语言、 社经阶级等方面,皆有相当程度的差异。
大致而言,以色列的犹太民族可分成两个族群,包括:欧洲裔的犹太人(Ashkenazim) 与亚非裔的犹太人(Mizrahim)。 其中,欧洲裔的犹太人是创建以色列国的统治精英,其余的犹太族群则处于相对边缘的地位,即使他们的政治地位仍高于巴勒斯坦人。
除此之外,犹太人的犹太教信仰也有世俗化与否的差异,坚守传统信仰者与世俗犹太人之间也存有相当大的差异。
综言之,在复杂的地理、历史,以及政治因素下,即使以色列亟欲建立一个纯属犹太人的国家,但它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族群国家。
三、以色列族群人口的基本组成
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Central Bureau of Statistics, 2011)的资料,包含以色列本土以及占领区(occupied territories)定居点人口,2011年6月底以色列总人口为776万人。 其中,犹太人约有580多万人,占总人口约75.3%,而阿拉伯人约占总人口的20.5%,估计有159万人。
另外,还有其他以色列占领区指的是在 1967 年【六日战争】(Six-Day War)后,陆陆续续从埃及、叙利亚、约旦等国所占领的领土。 原先包含约旦河西岸、东耶路撒冷、加沙地带、戈兰高地、西奈半岛等地。
不过,随着以色列与外围国家的和平协议,以色列于1982年将西奈半岛交还给埃及,并撤离定居点居民。
目前以色列仍宣称主权者仅剩戈兰高地与东耶路萨冷, 并将该地部分居民纳入以色列国籍,其中戈兰高地居民约2万人,主要属德鲁兹族(Druze),其虽拥有以色列国籍,但却多认同叙利亚。
至于东耶路撒冷住有的阿拉伯人近158万人,其中约有5%具有以色列国籍,另外还有约25%的犹太定居者住在该地。 加沙地带与约旦河西岸,目前以色列已从该处撤军,由巴勒斯坦政府掌权。
以色列政府也将加沙地带定居点居民撤离,不过在约旦河西岸仍有大约 30 万的以色列定居者居住其间。 换言之,目前占领区的以色列公民包含戈兰高地与东耶路撒冷部分居民与定居点居民,以及约旦河西岸之以色列定居点居住者的族群人口则有4.2%。
采用的数据是Central Bureau of Statistics(2010),因为本文是学习所用,也仅仅为了说明问题而已,且目前的犹太人区域以及人口数字较之10年前虽有所增长,但各自所占比例并未产生显著变化,因此未更新最新数据。
在 1947 年 11 月,联合国大会提出 181 号决议案,表决通过'巴勒斯 坦分割计划(Partition Plan for Palestine),计划将巴勒斯坦分成巴勒斯坦人与犹太人两个国家。
犹太人的国家大致上在今日的以色列境内,而巴勒斯坦人的国家则主要在约旦河西岸与加沙地带。
对于此决议案,犹太人赞成,但巴勒斯坦人反对。 基于各种因素,巴勒斯坦人的国家虽称为巴勒斯坦国,但存在争议。不过,在 1948 年以色列建国之初,其境内近百万的巴勒斯坦人中,有70多万人被迫离开家园,但还是有大约 15万6千人留守家园,成为巴勒斯坦裔的以色列公民,或称阿拉伯裔的以色列公民(Arab citizens of Israel),占当时总人口的约 18%。
时至2011年6月,阿拉伯裔人数已经成长到159万人,占以色列总人口约两成,阿拉伯裔的人口增长较之犹太人要更快些。
就族群特征来看,阿拉伯人无论在语言、宗教、文化习俗上都与犹太 人有明显的差异。 在语言上,他们的母语是阿拉伯语(Arabic language), 更精确来说是巴勒斯坦腔的阿拉伯语(Palestinian dialect of Arabic),不过今日多数族裔都具有同时通晓希伯来语(Hebrew)的双语能力。
在认同方面,除了位于南部内盖夫(Negev)的贝都因人(Bedouins)有较强的以色列认同外,多数阿拉伯裔在民族上认同自己是阿拉伯人或巴勒斯坦人,不过在国籍上仍多认同自己是以色列公民。
由于他们大多与约旦河西岸与加沙地带之巴勒斯坦人有亲戚网络关系,有些人甚至也与流离在约旦、叙利亚、黎巴嫩等国之巴勒斯坦难民也有亲戚关系,因此使其在以色列涉外关系里处于微妙的地位。
就居住空间分布来看,在以色列的行政区(district)中,以 2009 年的统计资料来 看(Central Bureau of Statistics, 2010),约有60多万的阿拉伯人聚集在北区(Northern District),占该区总人口的53%,成为以色列所有行政区中阿拉伯人唯一占优势的区。 其中,北区首府拿撒勒(Nazareth)的人口约有7万人,绝大多数居民都是阿拉伯裔,有以色列的阿拉伯首都(Arab capital of Israel)之称。
阿拉伯裔人口次多的区是耶路撒冷区,有阿拉伯裔人口 28多万人,占该区总人口30.89%,其中大部分集中在东耶路撒 冷(East Jerusalem),占该城人口的55%。 阿拉伯裔人口排名第三的是海法区,约有阿拉伯人 22万人,占该区总人口24.83%。
阿拉伯人并非是一个文化完全同质的民族,以宗教信仰方面来看,阿 拉伯人主要可分成伊斯兰教徒、基督徒,以及德鲁兹人(Druze)三群人 。
在以色列,虽然犹太人的犹太教信仰程度有强弱之别,但在人口统计上是犹太人等于信犹太教,毕竟犹太人之所以是犹太 人,信奉犹太教是一个必要条件。 不过,这一约定俗称的信条正在被打破,越来越多的犹太年轻人并不信奉犹太教。
相对而言,虽然阿拉伯人等于信伊 斯兰教也是一般人的刻板印象,但是这却是个不是很正确的刻板印象。
在以色列,虽然大约八成(82.3%)的阿拉伯人信仰伊斯兰教,但也有近一成(9.7%)的人信奉基督教,而另约有8%的人信奉德鲁兹教派。 除了宗教之外,阿拉伯人当中也有生活方式特异的贝都因人。
德鲁兹人虽被归类为阿拉伯民族,但其不但在信仰上独树一格,族群认同上也对阿拉伯民族主义(Arab nationalism)没什么兴趣。
这一切至少可以追溯至11世纪,当时德鲁兹人与主流的伊斯兰教分离,接受了埃及君主阿里曼索尔(El-Hakim Abu Ali el-Mansur)的神学主张,成为伊斯兰教世界的异端,因此也成为了 被迫害的族群。
由于信仰的关系,德鲁兹总是选择居住在偏僻的山区,以防御敌人攻击,因此即使在今天,大多数的德鲁兹人还是居住在黎巴嫩山(Mount Lebanon)与叙利亚的贾伯区(Jebel Druze)。
在以色列境内,也住有大约 12.5万名的德鲁兹族,其中约有 7万人住在北部加利利(Galilee)山区,约有2万人住在戈兰高地(Golan Heights),另外约有 2 .3万人住在海法区的卡梅尔山(Mount Carmel)。
在国家认同上,虽然占领区戈兰高地的德鲁兹人倾向认同自己是叙利亚人,但其他地方的德鲁兹人则有相当强的以色列国家认同, 并且以服务军旅来展现其对以色列的忠诚。
年轻的德鲁兹人在族人的要求下,被征召到以色列国防军服役,他们服务于正规的空降、装甲、侦察等部队和边界巡警队。
贝都因人是阿拉伯世界的一个传统游牧民族,讲的语言是阿拉伯方言,信奉伊斯兰教,分布范围从西撒哈拉沙漠到阿拉伯半岛之间都有。
在以色列境内,贝都因人大约有 17万人,占以色列境内阿拉伯民族的 11%左右。 其中约有11万人居住在南部的内盖夫沙漠区,5万居住在北部加利利地区,另外有1万人分布在以色列中部。
传统上,以色列境内的贝都因人游牧于约旦沙漠、犹太沙漠、内盖夫、西奈半岛之间。
然而,在以色列建国之后,他们被迫只能在以色列境内活动,活动范围大约仅有过去的十分之一。 在 1979 年到 1982 年间,以色列政府建了 7 个新市镇(development towns)鼓励贝都因人进驻, 大约有一半的贝都因人住在这些地方,其中以 拉哈特(Rahat)的人口最多。
不过,仍有近半数的贝都因人住在【未被政府所承认的贝都因聚落】(unrecognized Bedouin villages),他们无法享有水、 电、收垃圾等市政服务,而其房舍也属违章建筑,随时面临可能被拆除的命运,而在一般的商业地图上也无他们村落的标示。
整体而言,今天的贝都因人仅剩下极少数人过着传统生活,即使许多人还是住在帐棚,拥有骆驼和羊群,但多数人已经不再游牧了, 而是迁徙到固定的房屋定居。
以色列政府并不征召伊斯兰教徒当兵。 不过,每年大约有 5%-10%的贝都因人自愿加入以色列军队,并运用他们传统的技能担任侦察与追踪的工 作,其中不 乏有人能因此升任高阶军官 。
犹太人是以色列的优势民族,占总人口约75%。 在犹太复国主义与 《返乡法》的双重推动下,来自世界各地的犹太人组成了今天以色列的犹太民族。
在以色列的官方人口统计里, 虽然【犹太人等于信奉犹太教】,但是基于移民先后顺序与移民来源国之种种差异 ,以色列的犹太民族其实可细分成许多不同的次族群。
虽然犹太复国运动(Zionist movement)很早就存在,但具现代意义且有组织的政治犹太复国主义(political Zionism)则始于1890 年代,由赫茨尔 (Theodor Herzl, 1860-1904)所领导。
赫茨尔在1897年于瑞士召开第一次犹太复国会议( First Zionist Congress),并成立【世界犹太复国组织】(World Zionist Organization),它也是日后以色列政府的先期组织机构; 在1901年则创立了犹太民族基金(Jewish National Fund),以购买巴勒斯坦地区的土地。
赫茨尔于1904 年过世后,其遗志由魏兹曼(Chaim Weizman)继承。 在魏兹曼与其他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努力下,他们于 1917 年以犹太军团(Jewish Legion)的力量协助英国取得巴勒斯坦,并说服了英国外相贝尔福(Arthur Balfour)发表著名的《贝尔福宣言》(Balfour Declaration),声明英国支持犹太人于巴勒斯坦建国的立场。
不过,此声明一出现旋即引发巴勒斯坦人的不满,于 1920 年巴勒斯坦更出现严重的反英国统治与反犹太 暴动,因而迫使英国改变其政策。 尽管如此,英国政策的改变不但没有阻止犹太人的回流,更促使犹太人成立名为 Haganah 的自我防卫武装组织,以保护犹太人的定居点与集体农场。
关于近代以色列的犹太人七次大规模移民,我写了一文散记,在第82天,可以拿来参照。
1947 年英国终于宣布将从巴勒斯坦撤离, 并且在联合国大会的决议下,决定将巴勒斯坦一分为二,而兵家必争的耶 路 撒冷则置于联合国的托管下。
犹太人接受此决议,但巴勒斯坦人无法接受,随后引爆犹太人与巴勒斯坦人的冲突。
1948 年 5月14日,英国托管期限终止,犹太人宣布独立建国,成立以色列国。
翌日,埃及、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四国联军进攻以色列,为以色列的独立战争(War of Independence)。 为时一年后双方停战,并划定绿线(Green Line)为临时边界。
在巴勒斯坦境内,约旦占有约旦河西岸与东耶路撒冷,埃及占有加沙地带。
正是在此次战争期间,约有 70万的巴勒斯坦人被迫离开家园。
至于犹太人方面,在以色列这个犹太人国家已经成立的状态下,在 1948 年至 1970 年间,就有一百多万的犹太难民涌入以色列定居。 以色列总人口从 1948 年的 87万左右,于1970 年暴增到约 300万,除了自然增加之人口外, 犹太移民占了大多数。
整体而言,前四次回流的犹太人都来自俄国、波兰等东欧国家,在宗教信仰上多属正统犹太教徒(Orthodox Jews)。 第五次到第六次回流,则多来自于德国等欧洲国家和中东国家,第七次回流则主要来自于前苏联的解体。
以2008 年的以色列的犹太民族来看,其总人口约565万人,属第一代移民之犹太人仅有28.7%,其余的71.3%都是出生在以色列的土生土长犹太人。
若以移民第一代与移民第二代合计,以色列的犹太人大致上可分成欧美裔犹太人与亚非裔犹太人两大类。
欧美裔的犹太人泛指从欧洲、美洲、大洋洲等西方世界来的犹太族裔。
根据2008年的统计资料显示,其第一代与第二代总数约有192万人,约占犹太人总人口的34%,其中以来自前苏联地区的人口最多,将近有90万人。 至于亚非裔的犹太人则泛指来自亚洲与非洲的犹太人,约有158万人,占犹太人总人口约28%,主要是来自阿拉伯国家,其中来自摩洛哥者近50万人最多,其次是来自伊拉克者将近24万人。
精确来说,欧洲裔犹太人常被称为阿什肯纳兹犹太人(Ashkenazim), 指的是源于中世纪德国莱茵一带的犹太人后裔,字面上的意义就是德国犹太人(German Jews)。
不过,这里的犹太人有很多人于10至19世纪早间迁移至东欧,以及欧洲其他地区。 因此,我们可以将之泛称为欧洲裔犹太人。 不过,随着欧洲裔犹太人移民美洲,进而回到以色列,这群欧洲裔犹太人其实又可泛称为欧美裔的犹太人。
近年来,在以色列阿什肯纳兹似乎有一个更新的用法,举凡来自美洲、欧洲、大洋洲等西方世界,甚至包括伊比利半岛的犹太人 ,统统被称作【阿什肯纳兹】,或西方犹太人(Western Jews)。
而其他来自亚非两洲,尤其是来自阿拉伯世界的犹太人,则被泛称为【塞法迪犹太人】(Sephardic Jews)或东方犹太人(Oriental Jews)。
在语言 上,欧洲裔犹太人从中世纪开始,普遍采用意第绪语(Yiddish)作为通用语,而移民东欧与俄国的犹太人则以斯拉夫语为通用语。
亚非裔犹太人泛指来自亚洲与非洲的犹太移民。 在名称上,它与【塞法迪犹太人(Sephardim)或【米兹拉希犹太人】(Mizrahim)几乎被视为同义词。
在移民顺序上他们比欧洲裔犹太人晚,而社会经济地位与政治地位上,则处于比欧洲裔犹太人不利的位置。
亚非裔的犹太人在官方的人口分散战略(population dispersal strategy)下, 被分配到较贫困的郊区或外围的新兴发展市镇,一方面作为政府移民支边的马前卒,另一方面则作为区隔欧美裔犹太人社区与阿拉伯人社区间之缓冲区。
整体而言,在族群关系里,居住空间的区隔(spatial segregation)意味着族群差异的存在,也意味着族群间的交流与同化仍未展开。
各个族群有各自的社会网络,也意味着彼此间并无人际网络之结构同化(structural assimilation)。 此外,居住空间区位的座落,往往也与社会政治地位有密切的关连。
在以色列,建立以色列国的欧美裔犹太人居住在政治经济中心,也掌握着政治经济资源,而较晚移入的亚非裔犹太人则位居欧美裔犹太人外侧,更边陲的则是阿拉伯人。
当然,亚非裔犹太人的精英人士也会以财富或者社会地位挤进欧美裔的居住区,但属于少数人,并不构成社区的实质性改变。
四、以色列的族群关系与政治
以色列是一个多族群国家。 有大约 75%左右的犹太人、20%左右的阿拉伯人,以及大约 5%左右的新移民所组成。
即使在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族群里,基于移民背景、宗教信仰、政治信念、生活习俗等差异,又可以区分成若干次族群, 而次族群之社会、经济、 政治等地位也有若干差异。
不过,整体而言,以色列最显著的族群关系是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之间的多数与少数关系 (majority-minority relationship), 而族群政治的运作也以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之间的差异与矛盾为主轴。
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矛盾除了宗教差异外,更源自于其近于零和的 (zero-sum)国家定位与土地权争议上。
犹太人想要在其【应许之地】(Promised Land)建立一个犹太人国家, 但是这块地近千年来的主人却是阿拉伯人。
在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大批的巴勒斯坦人被迫远离家园,有些人则暂时离开家园避难,其房舍与土地便落入犹太人之手。
这个土地权的争议延伸到今日,一方面以色列国会于 1950 年通过《返乡法》,鼓励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返回以色列,试图透过人口优势来确保犹太人国家维系。 另一方面,为了容纳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大批犹太移民,以色列政府势必开发甚至征收更多的土地,以便让犹太移民居住。
例如在1976年3月30日,以色列政府基于【安全与定居的目的】,宣布征收大批的阿拉伯人土地,引起北部加利利与南部内盖夫阿拉伯人的抗争,并发生严重的冲突,造成6名阿拉伯人死亡,近百人受伤,数百人被捕。
之后每年的 3 月 30 日被定为【土地日】(Land Day),成为阿拉伯人的重要纪念日。《返乡法》乃是基于犹太复国主义的意识型态,以实践和确保建立犹 太人的国家为目的,因此这个法律成为独厚犹太人的法律 。 而在1948年远离家园的巴勒斯坦难民,却苦无返乡之日。
虽然联合国于 1948 年以色列独立战争之末即通过《联合国 194 号决议案》(UN Resolution 194), 准许难民有返回家园的权利,但这却与犹太人的建国目标相左,而无实践的可能。
尽管以色列是一个偏好犹太人利益的国家,但它却也是公认的民主国家,法律上对于其公民之权利保障,与一般民主国家并无差异。
对犹太人而言,其理想状态是一个纯犹太人的民主国家(Jewish democracy),对于阿拉伯人的存在则勉予接受。 对以色列的阿拉伯人而言, 独立建国或出走或许是一个选项,但把以色列变成一个双民族民主国家 (bi-national democracy)或全民民主国家(civic democracy)却更符合其利益。
在双方基本理念存有根本分歧之下,民主国家成为其最大公因子,也是犹太人与阿拉伯人这两个矛盾的民族能和平共处于以色列 的一个重要因素。
以色列是一个议会内阁制的民主国家,每四年以全国性政党名单比例代表制选出120席国会议员,因此国会选举成为以色列公民参政的主要舞台,也是阿拉伯裔参与政治的主要渠道。
在政党比例代表制下,以色列成为一个典型的多党制国家,不但阿拉伯人与犹太人都有代表各自族群利益的政党,就连犹太人内部的次族群、次宗教团体也都有代表各自族群利益的政党。
关于政党的叙述就不再详述了,按照2011年的政党格局,以色列有三个主要的阿拉伯政党,另外还有若干个较小的政党,这些政党都以代表阿拉伯人利益的代表性政党自居。
根据以色列《基本法 -国会》(Basic Law: The Knesset)第 9 条修正案 (Amendment No. 9),一个候选人名单(即政党)的目标或行动明显或隐含 “否定以色列国为一个犹太人的国家”( negation of the existence of the State of Israel as the state of the Jewish people)时,其不得参与国会的选举 。
基于此,过去以色列中选会不乏拒绝阿拉伯政党竞选之例,可是以色列最高法院往往会加以驳回,以保障阿拉伯政党的参政权。
例如,在2009年以色列国会选举年,以色列中选会拒绝Balad党之参选资格, 理由是“Balad 拒绝承认以色列国,且试图以武装力量对抗之。” 然而,中选会的决议被最高法院推翻,Balad 也因此得以顺利参加 2009 年国会议员 选举,并赢得 3 席。
尽管每逢选举阿拉伯政党多少会遭遇些阻碍,但是从 1948 年开始,每次国会改选都有阿拉伯政党赢得席次。
除了阿拉伯政党外,以色列的其他政党都属于犹太政党。 以 2009 年以色列的国会选举为例,共有 13个通过2%的配席门槛,赢得国会席次。 其中有4个阿拉伯政党,9个犹太政党。
不过,由于以色列采取政党比例代表制,属多党制国家,每逢选举时政党间的合作联盟经常会发生变化,因此以色列的基本法是一种不成文宪法,由国会通过的诸多法律所构成。又由于中小党派林立,单一政党组阁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五、以色列族群博弈的展望
以色列的建国源于犹太复国主义,而在1947年联合国的决议下,决议把巴勒斯坦分成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两个国家。 几经波折,以色列国建国之后,在犹太人占压倒性多数的国会里,其所通过的诸多基本法(Basic Laws),已经通过立法把以色列国定位为犹太人的国家(state of the Jewish people)。
从犹太人的观点来看,既然他们认定以色列是犹太人的国家,也以此实现了建国的目标,那么犹太人就是以色列的真正主人,至于阿拉伯人仅是他们迫不得已而勉强留下的公民而已。
在犹太人内部,虽然今日犹太民族里仍因移民来源国、移民先后顺序、宗教信念等而分有若干个次族群,但至少在世俗化的犹太人里, 随着在以色列的落地生根,数代后其族群差异有逐渐消散之势。
在阿拉伯人方面,建立巴勒斯坦国是他们内心的愿望,但除非武装独立、出走,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况且,这里也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家,要出走的话早在 1948 年就出走了。 因此,退而求其次,他们则是希望能把以色列从一个犹太人的国家,转变成一个双民族或全民国家,但这个愿望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几无实现的可能。
以现况来看,若他们想继续留在以色列,或者想在体制内分享社会价值的分配,在以色列是犹太人国家的大前提下,他们大概也只能接受犹太人设计的游戏规则,虽然无可奈何,但却还能享受若干以色列民主政治的好处,例如参加选举进入国会。
不过,以2009年选举为例,120席国会议员中,仅有14席阿拉伯裔议员,占总数的11.66%,明显低于阿拉伯占总人口之 20.5%的比例,显示许多阿拉伯人还是不愿意走入以色列的体制而出来投票。
尽管如此,以色列在其《基本法─人类尊严与自由》(Basic Law: Human Dignity and Liberty)里,除了揭示以色列是一个犹太国家之外,也是一个民主国家,对于人类的尊严与自由等基本人权有一定的保障。
在以色列的基本法里,所有的以色列公民(包括阿拉伯人)都享有平等的权利,最显著的法律地位差别是公民间承担不同的义务。 例如, 从以色列建国以来,其国民有服兵役的义务,但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 人则被免除服兵役之义务,毕竟以色列国防军之主要敌人是邻近的阿拉伯人。
综言之,在一般的印象里,以色列是一个犹太人的国家,而在法律上, 以色列也的确将自己定位为犹太人的国家。 然而,就实际状况而言,以色列却是一个多族群国家。
在政治运作方面,以色列是一个公认的民主国家,许多人也认为以色列是个自由民主国家(liberal democracy)。 不过,从其立法确立以色列为一个【犹太人国家】的前提来看, 以色列并非是一个能符合所有族群利益的民主国家,顶多是一个偏好犹太人利益的族群民主国家(ethnic democracy),而这个状况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很难改变。
当然,以色列由于属于地缘政治冲突最为复杂和严峻的中东火药桶,因此其国内族群政治博弈的重要影响变量也取决于周边国家的态度与和平,更与美国的中东政策息息相关,在这里就不展开进一步讨论了,可参照之前的散记文字。
【本文主要内容来源于《以色列的族群政治-谢国斌—Taiw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Vol. 8, No. 1, pp. 103-31 Spring 2012 》,主要参考书目为《以色列》潘巴瑞特(Pam Barrett)(陈之华译),2002】
——张家卫以色列百日散记(2022.12.9 第97天)
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結婚對象不是猶太教的話,必須改信猶太教才可以。無形中,用婚姻形式增加了信徒數量,因為包括了他們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