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晗论明史》这本书汇集了吴晗先生多部关于明史研究的作品，是武汉出版社2013年1月重编出版的。我手里的这本是当年的10月份在温哥华公众市场楼下的小书店淘的。扉页上我还记下了两行字 “枫叶红了的时候” 和“一个喂鸽子的老人”。
一大早起来，打开书房的窗户，空气凉爽的很，阳光透亮透亮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信手拨拉着书架上的书，有一种再读吴晗先生《吴晗论明史》的冲动，想起了海瑞的故事，想起了中国人都不应该忘记的《海瑞罢官》。
海瑞出生于1514年，卒于1587年，字汝贤，号刚峰。海瑞的一生，经历了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是明朝著名的清官，被誉为"海青天"，亦称"包公再世"、"南包公"。《剑桥中国明代史》说：海瑞，是严峻守法的官员，热心保护老百姓，制止绅士的非法行为。
海瑞是海南琼山人，即今天的海口市。海瑞墓就在海口市的西郊，是一个长方形的园子，万历十七年（1589年）皇帝派人修的，保存至今。记得我去的那一年是1996年，城市的“烂尾楼”林立，却依然是灯红酒绿，海瑞的陵园里也挤满了接踵而至的游人。
2015年3月24日，中国经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浩劫肇始：十年 “闻戈” 是怎样开始的》，第一个小标题是《历史从一个剧本开始》。其中写道：
“众所周知，“闻戈”是以批判《海瑞罢官》拉开序幕的。
姚 Wen yuan 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写成通过之后，于1965年11月10日在上海《文汇报》发表，文章点名批判了北京市副市长、历史学家和《海瑞罢官》剧本的作者吴晗，文章指责《海瑞罢官》是为右倾机会主义翻案，“是一株毒草”。
（省略若干字）
1965年12月21日，（此处省略若干字），《海瑞罢官》的 “要害问题是 ‘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1959年我们罢了彭 De huai 的官。彭De huai 也是 ‘海瑞’” 。
1966年5月16日上午，(此处省略正式名称），简称《五一六通知》。这份文件作为闻戈的历史起点，（此处省略若干字）。
1966年8月1日至8月12日，（此处省略若干字），发表了《Pao 打 Si ling 部——我的一张大 Zi bao》，闻戈就此全面爆发。”
嘉靖皇帝为什么罢了海瑞的官呢？《吴晗论明史》中《海瑞故事》一节是这样说的，海瑞在嘉靖四十五年（1566）二月上了一个折子，叫《治安疏》，第一段写道：
“你比汉文帝怎么样？你前些年倒还做些好事。这些年呢，只讲修道，大兴土木。二十多年不上朝，滥派官职给人。跟两个儿子也不见面，人家以为你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杀戮臣下，人家以为你薄于君臣。尽住西苑不回宫，人家以为你薄于夫妇。弄的天下吏贪将弱，到处有农民暴动。这种情况，你即位初年也有，但没有这样严重。现在严嵩虽然罢相了，但是没有什么改革。还不是清明世界。我看你远不如汉文帝。”
最后一段是这样的：“目前的问题是君道不正，臣职不明，这是天下第一件大事。这事不说，别的还说什么！”
嘉靖看了气急败坏，自然是不仅要罢了他的官，还要抓了他入狱，好在没砍了他的头。没过两月，嘉靖死了，新皇帝即位，放了海瑞，官复原职，后来的海瑞就还是海瑞了。不大受官场待见，但是百姓挺爱戴，最后海瑞寿终正寝在南京的官位上。
一个大清官，自己没死在四朝皇帝手里，却害死了三百八十年后的吴晗和浩劫了七亿中国人的黄金十年（1966年时候的中国人口）。
王年一先生写作的《大动乱的年代》是中国官方出版的第一本闻戈史，最近的版本是2007年，更名为《1949-1976年的中国》。其中一段是这样描述的：
“1965年11月到1966年4月，是“闻戈”的准备阶段，也是“闻戈”的初步发动阶段。在这一阶段里，头一件大事就是姚 Wen yuan 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发表。
（省略若干段落）。”
闻戈的发动，是从《海瑞罢官》的剧本开始，因为领袖觉得不对劲！但是“小说 Anti-party”这个词却是更早一些时候康生的一个发明，并且成了红色时代的流行语。
百度百科上说：小说《刘志丹》是刘志丹的亲属撰写的长篇历史传记小说，于1956年开始创作，1962年进行出版。在出版的同时被康生等诬指为 “Anti-party 小说 ’，大量干部因而牵涉在内，该事件前后共株连迫害万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公指示复查此案，冤案终得以昭雪平反。
新华网2014年6月14日刊发的文章《康生污 Mr.Zhongxun Xi 用“小说 Anti-party”内情》中说：
“（省略若干段落）。
Mr. Zhongxun Xi 在八届十中全会上因《刘志丹》小说遭康生诬蔑，在“闻戈”中又遭到残酷迫害，直到1978年复出工作，被审查、下放、关押、监护蒙冤受屈达16年之久。1963年他作为中央党校的特殊学员，单独居住在北京西郊的一处叫“西公所”的地方，闭门思“过”，接受审查。1965年12月被下放到河南省洛阳矿山机器厂担任副厂长，参加车间生产劳动。1967年1月，他被西安红卫兵非法带到陕西，在西安、阎良、富平等地，遭受批判斗争、游街示众十余次，身心受到极大摧残。1968年1月，在周恩来过问下，由北京卫戍区“看管”，度过了漫长的八年“监护”岁月。1975年5月，又被下放到洛阳耐火材料厂继续接受审查，直至1978年2月中国共产党开始“拨乱反正”之时。”
吴晗夫妇自己没有后代，收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儿子的名字叫做吴彰。闻戈中，吴晗以及夫人袁震、姐姐吴小彦都悲惨的死去了。吴彰1987年去了美国学习，2004年取得美国国籍，现在美国。前些年为吴晗的著作权归宿打了场官司，就没有太多的声音了。
其他蒙冤前辈们的后代，因为红二代的身份大部分都成了国家的栋梁，父辈的光荣和荣耀，包括屈辱的蒙冤历史，以及他们自己被株连的不堪经历，相信他们应该较之平民百姓更记忆犹新，不会希望让历史再上演一次。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起了很多人，最眼前的，便是原来仅仅知道一个名字的方方，还有一本书叫《软埋》。
中国线上和线下的书店里，方方的书已经都被下架了。忘记了哪个朋友圈的人写了一句：“我们的忧虑不在于对方方出书的争论，而是担心走了回头路。‘现在网络上几乎跟闻戈时差不多了’ ”。
很多人以为吴晗编的《海瑞罢官》很反动，因此才遭厄运。我摘录了《吴晗论明史》中《论海瑞》一节的最后一段：
“今天有些人自命海瑞，自封“反对派”，但是，他们同海瑞相反，不站在今天人民方面，不站在今天的人民事业——社会主义事业方面，不去反对坏人坏事，却专门反对好人好事，说这个搞早了，搞快了，过火了，这个过直了，那个弄偏了，这个有缺点，那个有毛病，太阳里面找黑子，十个指头里专找那一个有点毛病的，尽量夸大，不及其余，在人民群众头上泼凉水，泄人民群众的气。这样的人，专门反对好人好事的人，反对人民事业的人，反对社会主义事业的人，不但和历史上的海瑞毫无共同之点，而且恰好和当年海瑞所反对而又反对海瑞的大地主阶级代表们的嘴脸一摸一样。广大人民一定要把这种人揪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喝一声，不许假冒！让人民群众看清他们的右倾机会主义的本来面目，根本不是什么海瑞！” （1959年9月17日）
姜文和廖凡主演的《邪不压正》的电影，因为一段经典台词又火了：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谁能把心里话写日记里啊！”
“写出来的那能叫心里话！”
“下贱！”
画外音：“这段话是电影里的人渣说的！”
“枫叶红了的时候” 和“一个喂鸽子的老人”，是我坐在温哥华公众市场二楼露台看书时候望到的一副景象。楼下有一颗大大的枫树，还有个小小的喷泉，鸽子一年四季的都会飞来这里，因为平和。不会有任何人去伤害它们，喂鸽子的老人不害怕它们，它们当然更不会去害怕喂鸽子的老人。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