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双盛农场住了一周,雪一直覆盖着地面,偶尔也会飘起来散散的雪花,但是没有洋洋洒洒的场面。
我每天除了早上会出去将“吉祥”、“如意”和“娃娃”的笼子垫料以及猫砂啥的清理一下,其他的时间我都留在了屋子里,没有挪出去大门半步。嗯,我将兔子和猫咪三口也从天鹅农场一起带出来了。
偶尔的时候,我会走到宽大、长长的凉台上,捧着景华教导我坚持的[美安]冲剂,去吸几口凛冽的寒气,感受一下外面的冰冷世界,当然还有和煦的阳光和期许。早上如果起来的早,我就会拉起窗帘,透过用铜格装饰出来的窗户玻璃,去望外面的冰雪世界,盯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直到天色大亮起来。如果天阴,太阳就会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一排排绿色的青松就成了画面中最亮的风景。
我常常会想,如果太阳永远不再升起了,青松会不会还是站着绿色,白雪会不会还飘着温暖,我们会不会回到侏罗纪时代……如果我们真的穿越回去了,我们会成为恐龙吗?
疫情肆虐的时候,阅读《瓦尔登湖》是一种愉快的体验。译者苏福忠先生写了一个挺长的《前言》,他说:“《瓦尔登湖》于1854年出版,到他1862年病故,8年间梭罗只见证了这一次出版。《瓦尔登湖》一书是被人逐渐认识并欣赏的,这个过程大约在它的本土上持续了半个多世纪。”
据此,我们可以推算出这本书开始火的时间应该是1904年之后,即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时代,或者说,从这个始点至今已经火了100多年。我又去查证了这本书最早进入中国的时间,应该是解放前的1949年。但是,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直到中国人又再次富裕起来了之后。
苏福忠先生比喻说:“好比是一瓶酒,想识得酒之好坏,喝酒的人起码需要对酒有一点点了解。有的酒猛烈,有的酒温和,而酒的好坏不在于是否“猛烈”是否“温和”,而在于酒的纯度和醇度。《瓦尔登湖》一书的质量正在于它的纯度和醇度。如同一个人想喝好酒多少需要些理由一样,读《瓦尔登湖》的读者需要有这样一些理由。”
双盛农场的屋檐下也飞着麻雀,我想应该也是燕巢,我仔细观察了它们,没有天鹅农场的麻雀长的那么浑圆和大个,也没有那种成群飞舞的壮观,叫声也是叽叽喳喳,却不像天鹅农场的麻雀,伴着飞舞让人有听音乐的感觉。
双盛农场前面的院子要比天鹅农场开阔的多,视觉上因为遮挡的少近乎一望无际,一圈灰蓝色的粮罐高高的站在一排排白杨树的内环。今天我喊了一嗓子,飞起来一片黑色的乌鸦,远看与天鹅农场飞起来的鸽子一样的姿势,舞姿却显得笨拙了些。
我就在想,或许是天鹅农场的主人朱大姐不让人去她农场打猎的原因,白尾鹿将家放在了前院的那片林子里,临着水塘。麻雀不仅仅有屋檐下的燕巢,还有用来玩耍的灌木丛和林子,鸽子干脆就是原来朱大姐将家养的鸽子全都放了,放了若干年,鸽子变野了,却是好看的舞者摸样。
《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写道:
“我的房子位于一座小山的山腰,紧挨着那个较大的树林的边缘,在北美油松和山核桃树的小林子的中央,距离湖有六七杆远,一条窄窄的小径从湖边一直通到那座山的脚下。”
“这所木板严实、泥灰厚抹的房子,10英尺宽,15英尺长,有8英尺高的柱子,一个小阁楼,一个小套间,每一侧各有一面大窗户,两个活动天窗,房子顶头一个门,与门相对的是一个砖砌壁炉。”
“建成我的房子之前,我希望通过一种诚实和惬意的方式,挣到十到十二块钱,应付我的额外开支,于是我在房子附近种植了两英亩半沙质薄地,主要种蚕豆,也种了小片的土豆,还有玉米、豌豆和萝卜。我总共占用了十一英亩土地,大多数种植了松树和山核桃树,上一季一英亩卖出了八块零八分钱。”
按照梭罗的书中描述,我简单换算了一下,他建的小房子应该是3米*5米,即15平方米的大小,高度是2.8米。我又简单算了下小房子的建房成本。如果不计算劳力、地皮、捡拾的边角废料以及通过市政府政策搞到的一点建材,梭罗合计花费了28.115块美元。
对比当时附近的剑桥学院(美国),15平米左右的宿舍,一年的租金是30块美元。当下,温哥华UBC大学附近的此类房租,仅仅一个公寓单元中的一间屋子,应该是700-1000块一个月,一年应该在1万加元的房租支出,15平米的独立小房子未获得相应信息。换算过来,我们今天在卑诗省的某一个地方,比如纳奈莫岛上用10万加元会搭建起来一个小房子吗?如果我们去阳光海岸的某个海岛,或者去萨省的孔家庄呢?会不会拥有一个如梭罗描述的小房子呢?
梭罗说:“人生来没有庞大的肢体和巨大的块头,所以必须设法让自己的世界变得窄小,用墙壁圈起一块地方,以适合自己生活。一开始他赤身露体,待在户外;然而,尽管在平静和暖和的天气里这种生活在白天的时间会相当惬意,但是倘若没有及时利用房子的遮挡把自己保护起来的话,且别说可怕的日头,到了雨季或者冬季,也许早把人类掐死在萌芽状态了。根据传说,亚当和夏娃是先穿树叶后穿衣服的。人想有个家,一个温暖的去处,一个舒适的地方,首先是肉体上的,然后是情感上的。”
当今世界,无论我们怎样去争辩,资本主义生活方式正是当下人类的主流,即使是自诩为“社会主义者”的我们。梭罗笔下的“简朴”,其实就是后来的“极简主义”思想。这个思想,是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伴随者。
资本主义之所以发展就是因为新教伦理的出现,即上帝的原本旨意就是人类要干活,要赚钱,要为其他人或者说社会贡献财富,从而解决了中世纪以来对于人性的束缚。但是,与之相伴的,必然是返璞归真的强烈需求,因为这也是大自然或者人之天然的本性。“极简”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超验主义”,其对应的名词便是“奢侈”。
梭罗说:“我从两年的经历中领会到,即使在这个纬度上,获得一个人必需的食物也不费什么麻烦,方便得令人难以置信;一个人可以像动物一样饮食简单,但却保持健康和力量。”
虽然我赞同梭罗的表达,但我并不是一个极简主义者。
我认为文明应该包括富裕或者时常享受奢侈的生活状态,贫困并不是文明的表现形式,因为文明是人区别于动物或者说满足人性的一种进步。人活着,不能泯灭人性,而是呼唤人性,极简主义中的一部分,比如“简朴、简朴再简朴”属于哲学或者说人的理念一类的东西,而非一定要表象出来。如同,成佛一定要出家吗?出家当然是一个好方法或者是正统的方法,但是坏和尚、坏方丈还少吗?我崇尚旅途中或者闹市中的宁静,或者说富裕、奢侈中的极简主义时间体验。换句话说,头脑中的极简主义是复杂的思想之下保持一颗最原始的零和灵。
双盛农场的房子维护的非常好,保持了原来德国农场主的风貌。壁炉是烧木头的,那一天,我们将柴火烧的很旺,光凯买了一瓶著名的苏格兰品牌威士忌“绿方”,还有两个特制的“Johnnie Walker”(尊尼获加)系列的杯子,让我享受了一下小奢侈的味道,然后哼着《山楂树之恋》的曲子,聊着人来人往的大小故事,我将这首歌改编了一下,竟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唱的不错。
梭罗在书的尾篇说:“写作这本书中的文字,或者说其中大部分文字时,我只身一人生活在树林里的一所房子里,距离周围的邻居都在一英里左右。房子是我自己一手建造的,位于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的瓦尔登湖湖畔,我用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维持我的生计。我在那里生活了两年零两个月。目前,我又是文明生活的匆匆过客了。”
我一直是文明生活的匆匆过客,因此想着要建一个像瓦尔登湖一样的小屋,比如阳光海岸的海岛、萨省的孔家庄,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
——张家卫庚子年百日散记(2020.11.19第5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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